两岸在去年申请加入“全面与进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CPTPP)，一般的焦点放在“谁会先加入”，不过我们还是得先看两岸“能不能”加入的问题，好对地缘政治与经贸形势做些了解。

三个面向看两岸申请加入的挑战

自贸协定有三个面向，分别是规模、门槛与地缘政治。

论规模，全球最大的自贸协定是“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协定”(RCEP)，会员15个，涵盖东协10国与中、日、韩、新、澳。22亿人口，生产总值26兆美元，约占全球3成GDP与贸易量。CPTPP会员11个，澳洲、文莱、加拿大、智利、日本、马来西亚、墨西哥、纽西兰、秘鲁、新加坡及越南，近5亿人口，生产总值11兆美元，占全球13.1%。

目前有意加入的候选者尚有，中国大陆，台湾地区，韩国，英国与泰国，若都加入，与RCEP涵盖的人口就大致相当，但生产总值可达34兆美元，比RCEP更巨大，即便只有中国大陆加入亦然。

论门槛，CPTPP准入的门槛比RCEP更高，比较适合发达国家或地区与有决心进入发达国家或地区的会员加入。所谓的“门槛”，就是“贸易自由开放”的程度，考验成员与准成员在各产业领域的体质，因此看自贸协定门槛，一般准成员会评估与成员国的产业互补性，以作整体评估。

无论哪个国家或地区，内部都会有若干产业因此受到冲击，而这也是治理的挑战，政府当局必须针对相对弱势的产业进行调整，以适应一个更广大而复杂的市场。

论地缘政治，自贸协定是美国在二战后全球战略中的关键环节，在冷战时期，也因其建立的开放经济圈之繁荣，方能胜过苏联阵营，而后更造就了全球化的荣景。

不过，基于资本主义的自贸协定，也造成了若干国家内部严重的分配问题，最明显的例子就是美国。高度的分配不均，产生财富两极化的社会，并为政治带来动荡，从而使人民排斥自贸协定，于是美国退出了TPP，至今也不敢轻启任何自贸协定，除非对自己高度有利。

美国在经贸上的战略内缩与保护主义，使得复兴的中国碰上了另一个历史机遇和挑战。一方面，加大开放的国家战略使得经济超越美国不再是梦想；另一方面，恐惧被超越的美国开始透过各种方式试图减缓中国的发展。刚出炉的“印太战略”，就是美国在无法重回东亚经济圈的困境下，为中国设下障碍的对抗性策略。拜登政府试图建立新的包围网与区域游戏规则，遏制中国成长。

由于台湾加入了美国包围网，因此两岸谁能加入CPTPP，就成了一个重大的地缘政治观察点。中国大陆加入CPTPP的成功与否，可能是外界检验美国“印太战略”成效的重要指标之一。

从上述三个面向看两岸加入CPTPP的挑战性，大陆的优势在于规模，挑战在于地缘政治；考虑到美国的必然介入，与日本的协助，台湾自认优势在于地缘政治，挑战在于“规模贡献度”远不及大陆。至于门槛，是任何准成员的挑战，两岸之间不存在明显的优劣地位。

值得一提的是，大陆同时也申请加入“数字经济贸易伙伴协定”(DEPA)这个高标准的数字贸易协定，此领域是未来全球化的关键环节，各大国在规则上有程度不一的歧见，大陆借此展现在参与新规则订定上的积极企图心，弱化美国的包围网。而数字协定也是CPTPP里非常重要的领域，且门槛没比DEPA高，因此可以说，大陆至少在数字经贸领域，已经克服了CPTPP的门槛。

至于台湾，莱猪、核食照单全收，执政党也展现了不惜罔顾人民健康，也要挤进CPTPP的执念。

地缘政治是否是台湾申入的优势?

考虑到申入必须获得所有成员同意，11个成员中，可能会阻挡中国大陆加入的是，日本、澳大利亚、新西兰与加拿大。已明确表态欢迎的是智利，但由于其国内尚未批准CPTPP，因此无法参与谈判。

日、澳、新、加较容易受美国影响，但除了加拿大，其余三国也都是RCEP成员，会否在CPTPP议题上将经济与政治利益分割处理，有待观察。然而，对台湾的申入，应该会持欢迎态度。

除了美国介入，中国大陆对台湾申入的态度也是关键，若持反对立场，会让所有成员陷入挣扎。较重视经济面的成员，恐不会为了台湾而放弃中国大陆市场，亲美的成员，则会更多地考虑地缘政治利益。

对华政策是否能将经济与政治分离，是西方的集体挣扎，即便美国也不例外，因为美国尚且无法与中国脱钩，遑论其它国家。然而，“若不为中国设下障碍，在内部政治上就会出现问题”，这是“极右民粹主义政府”里的必然难题。

亲美成员比较可能的做法，是对接美国“印太战略”的要求，在自贸协定上绑定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最有可能的就是所谓“人权价值”“法治要求”等，将意识形态与内政也纳入“审查范围”，以作为障碍。

大陆的障碍就是台湾认为的“通行证”，也是台湾自认为申入可能的地缘政治优势。

但话说回来，现有成员不见得都符合这些非关经贸的怪门槛，因此这对“美国朋友圈”也是一道难题。如果若干成员硬要这么搞，中国大陆可以在过程中与其他成员用原来的门槛商议再成立一个新自贸协定，这就会让美国朋友圈“偷鸡不着蚀把米”了。

换言之，若中国大陆反对台湾加入CPTPP，恐会造成现有成员的内讧，台湾大概率加入不了，若在此情况下台湾还能加入，代表另一个新的自贸协定可能就要诞生，且规模肯定大于CPTPP。

因此也可说，台湾申入并没有地缘政治上的优势，一切端视中国大陆的态度。

可能的僵局，与无法加入的影响

只要美国“勤”于搅和，两岸申入CPTPP这档事，恐怕避免不了僵局，因为大家都纠缠在与经贸无关的事情上虚耗时间。但若大陆同时间也对现有成员寻求“备案”，就可避免虚耗，仍能成就一个新的自贸协定。

只要大陆能吸引现有成员与准成员创建新的自贸协定，就没有“无法加入CPTPP”的显著影响，顶多是与美国朋友圈达成不了协议，谁孤立谁还说不准。重点是，这个局面不见得符合美国利益，因为朋友圈不够大，就难以共建“围堵中国”的新规则。

对台湾而言，加入不了CPTPP，对未来影响深远，在经贸层面上会彻底变成“亚太孤岛”，更不可能改变目前依赖大陆的格局。

至于台湾是否能与美国朋友圈签订FTA以减缓冲击。我们可以睁眼看到事实：吃莱猪也换不到美国FTA。而英、澳、加、日这些美国小弟若对台湾有兴趣，早就签FTA了。

所以结论就是，只要大陆反对，用核废水洗澡讨好日本，台湾也进不了CPTPP。(作者雁默，系台湾资深媒体专栏作家、自由撰稿人；本文谨代表专家个人观点，不代表本号立场)